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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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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什麽叫冤家路窄,小蓉開始有了這層體認。

一連數日,她們主仆倆每天都到桑園去巡視,總會遇到闕家馬車,這天也不例外,而且闕府的馬車老是搶先她們一步,占住車道。

馬車內的官紫熏也看到了,她拉開簾子,車子正巧行經一個彎道,讓她得以看見第一輛馬車,由馬車卷起的簾子,她看見了車內的闕穆沙,他若有所思的凝望遠方,神情看來很孤寂。

眼見再過不久車子就會轉進桑園,她突然傾身向前,對著正在駕車的小蓉道:“停車。”

小蓉不解的停車,連帶的,在馬車後方隨侍的四名隨從也同時停了下來。

官紫熏交代小蓉一些話,她馬上瞪大了眼,“小姐,不要吧!”但見主子一臉堅持,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後面,跟四名隨侍說:“小姐要往另一個地方去,你們先到桑園去候著。”

四名隨侍領命,策馬先行,小蓉則鼓著腮幫子,駕著馬車,打算追上闕家的兩輛馬車。

終於,在行駛一陣子後,她們看到了闕家的馬車,小蓉連忙拉住韁繩。

遠遠的,官紫熏看到第一輛馬車上的闕穆沙早已下車,金滔則隨侍在側,第二輛馬車內則步下兩名隨從,他們搬了被子、米糧、木板等東西就尾隨著主子走進林蔭小徑。

官紫熏不解的看著闕穆沙的側臉,其實她心裏明白自己應該跟他保持距離的,但她就是做不到。

深吸了口氣,她也步下馬車,小蓉回頭一看大驚,急急的跟著下了馬車,“小姐,不可以。”

“不會有事的。”她朝她一笑。

小蓉猛搖頭,“不成,那我得跟著小姐。”

“不行,你留在這裏,一個時辰後若我還沒出來,你再進去找我。”

說是這麽說,但有闕穆沙在,她相信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她的,她就是這麽篤定,至於原因為何,她也不明白。

見主子態度堅決,小蓉只能悶悶的點頭。

官紫熏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們後頭。但闕穆沙跟金滔都是習武之人,很快就察覺到一抹纖細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頭。

闕穆沙停下腳步轉回頭,嚇得她急急的藏身在粗大的樹幹後方。

看到樹幹旁那隨風輕舞的柔亮發絲,他蹙眉看了金滔一眼,他明白的點點頭,一行人隨即繼續往前走。

蜿蜒小徑裏林蔭蔽天,一出小徑後,隱約可看到幾處屋舍,看來像是廢棄的村落,那些屋瓦看來都相當破舊,幾名男女老弱靜靜坐在門前,在他們前方是一畦畦一看就營養不良的菜圃,菜不是枯掉就是長得瘦瘦小小。

這十多名的老爺爺、老奶奶一見到闕穆沙等人,紛紛露出了微笑,起身迎向他們。

官紫熏躲在一株粗壯的樹幹後方,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再瞧瞧那幾棟木屋,一看就蕭索得過分,有裂縫、破損又寒酸,連樸拙一詞都無法拿來形容。闕穆沙不是救濟這裏嗎?怎麽還是如此破舊

“官姑娘。”

“金總管……”官紫熏因為被發現而有些不好意思。

“官姑娘怎會來此,是有事找七爺嗎?”金滔有禮的詢問。

“不是……其實是這樣的,之前我聽說七爺在接濟金元村的村民,這裏的村民不是很能接受外來的人,我很佩服七爺可以讓他們這麽信服,才想說也來看看,是否有官家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她有些遲疑,但還是鼓起勇氣想要加入。

“官姑娘不必客氣,七爺雖然救濟這裏,定時送來被褥、米糧、衣物,但對這些不是沒有兒女就是被兒女棄養的老人家來說,屋子能住就好,食物夠吃就好,他們的生活很簡樸,沒有多大的需求。”

“原來如此。”他這一解釋,官紫熏就可以明白了,她知道金元村的村民都很固執,難怪即使有闕穆沙的接濟,這裏看來仍很破舊。

金滔朝她微笑,“其實這件事外界無人知曉,但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大家對七爺的印象都是負面的,聽了這事只會覺得是笑話或沽名釣譽而已。”

官紫熏一臉驚愕。

“不可思議嗎?一個連水患時朝廷撥款賑災不足,當各府衙向當地富商募款,卻只是捐了幾百兩銀子而遭來冷嘲熱諷的闕家七爺會做這種事?”

她其實並不清楚這些事,因為小蓉在談論闕穆沙的種種惡行劣跡時,她的心是偏的,對他的批評,她沒細聽,私心裏認為即使他使壞也是情有可原。

“其實七爺不吝嗇,而是他很清楚透過官府層層剝削後,真正落到災民手上的銀兩可能只有原來的一成,因此他向來是匿名捐贈,或派人直接去救災放糧。”他看著眼前這名像個白玉般剔透的美人兒,她的身上有著真誠動人的氣息,令他忍不住想讓她知道更多關於主子的事。

“七爺是個好人,老奴跟著他經歷很多事,知道他為了爬上目前的位置,有多累多辛苦又有多寂寞……”金滔那雙湛然的目光有著少見的柔和,“老奴知道官姑娘是個有心人,若能成為七爺的紅粉知己,為他分憂解愁就好了。”

官紫熏粉臉一紅,羞怯的轉開臉,正巧看到闕穆沙將一床被褥交給了一名老婆婆,老婆婆笑著點頭,但他仍面無表情。

她凝睇他冷硬的側臉,對他只有更多的心疼。

兩名隨侍也在一旁幫忙發送東西,官紫熏默默看著,此時金總管突然道:“七爺也知道你跟上來了。”

他知道了!她臉色丕變,“他有沒有生氣?”

金滔笑了,“沒有,連我都覺得意外,可見在七爺的心裏,對官姑娘也許也有一些不同的感覺吧。”

是嗎她白皙的臉龐再度飛上兩團嫣紅,心兒蔔通狂跳。既然他都知道了……她咬著下唇,望著正舉步走進一棟破舊木屋裏的闕穆沙。

她遲疑的看向金滔,見他面帶鼓勵然後率先走上前,她這才鼓起勇氣的跟上,見到一些老婆婆、老公公,她朝他們微笑,也在金滔的陪同下走進屋內,就見闕穆沙拿起地上的木板及槌子替裂開的門板補上板子。

“他竟然自己來。”官紫熏喃喃低語。

“七爺不是嬌貴的大少爺,小時候,闕家的幾名少爺為了整七爺,刻意叫下人弄破了屋瓦,天寒地凍的,故意要七爺上去補,那時,他還是個剛滿七歲的小男孩而已。”金滔說到這事時忍不住哽咽,“那時候老爺外出,七爺的娘死了不過一個月,大夫人跟其他姨太太都知道卻冷眼旁觀,七爺在那之後發了好幾天的高熱,差點沒死了。”

她眼眶微紅,可以想見他的個性為何變得如此。

這時候,也許天氣太熱,闕穆沙竟然直接脫下上衣,露出粗壯的手臂與古銅色的胸肌,俯身專註的做著事。

像是註意到她的目光,他突然回過頭來,炯炯有神的黑眸對上她的,她嚇了一跳,卻見他抿緊了唇,丟下槌子走過來,每走一步,她就聽到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跳聲,而且,他一靠近,她就發現他全身上下散發著誘人的男人味,她竟莫名的感到口幹舌燥起來。

闕穆沙帶著近乎疏離的冷漠瞠視著她,“還看不夠?”

她咬著下唇,“我……”

“一個大家閨秀追著一個壞男人跑,這合乎禮教嗎?”

官紫熏臉兒一紅,“我只是想,如果要做善事,我也可以幫忙。”

“天下苦難何其多,需要人伸出援手的地方不少,你快滾吧。”

口氣好沖!她好難過,只是她不懂,他可以來幫這些人,可以對陌生的她伸出援手,為什麽要對她這麽疏遠

見她眼圈一紅,金滔忍不住地上前替她說話,“七爺,官姑娘也只是關心,何況——”

“從頭到尾我就知道她跟著,卻沒有阻止,”他冷笑,“我雖聲名狼藉,但還沒有惡霸到攔阻他人去路,當然,此地若歸我所有,我早就將她轟離我的視線。”

原來不是他對她有什麽特別感覺,金總管搞錯了,純粹只是因為這不是他私人的地方……瞬間,一股沒來由的濃濃失落湧上官紫熏的心坎。

她緊咬著下唇,努力忍住淚水,“所以我就算以後要來,七爺也管不了我,對不對?”她勇敢的瞪著他。

闕穆沙黑眸危險的半瞇起,但只有金滔看出主子眸子裏一閃而過的讚賞。

其實何只是主子,連他也驚喜於她的勇氣,在主子板著臉的時候,還敢捋虎須的人他至今仍未見過,這女娃兒看來並不如外表那般柔弱,這使他對她有了更多的期望。

他們心中翻湧的思緒官紫熏自是不知,她只知道不能在他面前哭出來,在淚水即將滑落臉頰的剎那,她轉身跑了。

“咦?你不是那天給了我們銀兩的大小姐嗎?你怎麽哭了?誰欺侮你了?”屋外傳來一個驚慌又擔憂的聲音。

闕穆沙走出屋外,就見到兩個老人家緊張的看著低頭拭淚的她。

金滔先看了主子一眼,再大步走過去,看著官紫熏關心的問:“官姑娘,你還好嗎?”

她尷尬的擡起淚汪汪的明眸大眼,“沒事,我沒事,只是沙子剛好進了眼。”

朝她慈祥一笑,金滔再詢問兩名老人家,“你們也認識官姑娘?”

“呃,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她不想留下來,急急的拉起裙擺走人,但仍聽到兩位大嗓門的老人家以宏亮的嗓音談起那天的事。

“我們認識她啊,她又漂亮又善良,那天我們砍了……”

闕穆沙一邊聽老爺爺在談論那天遇到官紫熏的事,一雙沈潛得不見波動的黑眸則定定的望著她跑進林子的婀娜身影,直至消失不見。

翌日上午,闕穆沙在到商會談論幾筆關於江淮鹽茶漕米的生意後,一回到冷淵閣,金滔立即帶著兩名黑衣蒙面男子快步走進來。

兩名黑衣人拉下臉上黑巾,雙雙拱手行禮,“七爺。”

闕穆沙點頭,看著他安置在闕家老宅當臥底的暗樁,“有什麽新消息?”

兩名黑衣人看向金總管,他們剛剛已先行向他稟報過了。

金滔立即回道:“近日大少爺跟幾位少爺聚會頻仍,尤其在聽聞官姑娘上門拜訪七爺後,立即派人四處散播七爺接近官姑娘是別有用心,就是為了要坐上闕家家主大位的謠言。”

“是嗎?”

“現在除了紡織之外,闕家已可說是商業霸主,再加上官老爺又對外宣布只要任何男人成為他的半子,官織坊就由女婿繼承。”金滔說到這裏神情凝重,“但七爺的兄弟皆已妻妾成群,絕無成為官家女婿的機會。”

所以他們就在外面故意散播這些謠言,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他登上家主之位闕穆沙精光內斂的黑眸閃過一道怒火,“還有呢?”

一名黑衣人回答,“大少爺在一刻鐘前已乘轎前往官織坊,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抵達。”

“看來我大哥是想親自去示警。”他冷冷說道。

“不只如此,我們昨夜已奉命夜探官姑娘住處,幾位少爺認為七爺會趁夜與官姑娘見面,要我們盯著,勢必要破壞七爺跟官姑娘有更進一步發展的機會。”另一名黑衣人接著報告。

闕穆沙的黑眸迸出怒火,“行!真行!你們帶路,我想親耳聽聽我親愛的大哥對官姑娘說了些什麽‘好話’?!”

他立即從座位上起身,兩名黑衣人蒙上黑巾,跟著主子步出廳堂,三人提氣,隨即施展輕功往官織坊的方向飛掠而去。

三人飛檐走壁來到官織坊,避開府中侍衛來到官紫熏所住的盈辰苑,飛掠到一株盤根錯節的茂密老樹上,藉由枝葉的掩飾,從樹蔭縫隙間看向廳堂。

闕穆沙對屋內素雅的陳設頗為驚訝,畢竟官亦祥喪妻,又只有官紫熏這唯一的愛女,若換作是他,肯定會傾其所有的為她打造一個奢華的住所。

一想到這裏,他濃眉不由得微蹙。他怎麽會想要寵愛她

“小姐,你不要遇上闕家人就頭昏了,就算闕家大少爺又怎樣想見你的人可以在京城繞好幾圈了,凡事都得照規矩來嘛!”小蓉氣呼呼的在廳堂裏踱起方步,“你只有賣布、裁制衣裳才見客,更不是隨便什麽客都見的,那家夥根本不可能是來找你買布的,還硬是要見你,見不著人就不走,這不是流氓潑皮嘛!”

官紫熏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走個不停的丫頭,“你不要每次碰到闕家人就碎碎念的,你還沒嫁人,小心把命中註定的男人給嚇跑了。”

“還說呢?今兒個要不是我拉著小姐,小姐是不是又要去見七爺了?小姐啊,外面傳言沸沸揚揚的,他接近你——”

“小蓉,如果真是這樣,他可以直接請媒人上門,但他並沒有——”

“那是他有自知之明,他要娶你的動機,隨便抓一個人來問都答得出來。”

“可是從頭到尾都是我在主動接近他,或許他就是為了避嫌才一直趕我走。”

小姐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小蓉不得不認同,“那小姐為什麽還是要去?”

“我也想為那些老人家們盡點力……”她咬著下唇,雙手交纏。

其實她還在凝聚勇氣,尤其一回想到他那天的冷漠,她就卻步。

居高臨下的闕穆沙清楚的看到她美麗臉上的掙紮。他的話傷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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